第(3/3)页 正巧门被她推开一半,透过开启的门,宇文楚天不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迎了出来:“魏前辈,别来无恙!” 那道长闻声也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脸上未见笑容,眼底却溢出了光芒:“楚天,你可找到妹妹了?” “找到了。”宇文楚天拉了落尘的手,“她就是小尘。小尘,这位是濯光派的魏前辈。” “前辈,您好!”她款款施礼,魏苍然轻轻扫了她一眼,浅淡颔首。 陆穹衣也随之上前,恭敬行礼:“穹衣见过魏前辈。” 魏苍然淡笑着颔首:“你祖父近来身体可好?” “还好。他老人家总是提起您,说是很久没见您了,不知前辈何时得空,来无然山庄坐坐。”按理说,无然山庄和濯光山也算是至交,如果不是因为意外,陆穹衣可能还要恭敬地称魏苍然一声姑父,如今物是人非,见面不免疏离。 “说起来,我确实好多年没见过陆前辈了,这样吧,我这次办完了事,便去探望他。” 陆穹衣大喜过望,笑道:“那穹衣便恭候了。” 魏苍然又与他们寒暄了几句才离去。在他走之前,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宇文楚天一眼,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日诸多不便,他日有缘定当一聚。” 宇文楚天点头,目送他一路至楼下。 “哥,他是谁呀?” “魏苍然,濯光山的一位前辈。” 哦!她想起来了,之前在酒楼里有人说过,濯光派的魏苍然收了他为徒,看样子是真的。 “他好像和陆家很熟?” 宇文楚天微微叹了口气:“的确有些渊源,或者说,他是娘亲真正意义上的丈夫……” “啊?”落尘惊讶得合不拢嘴,看着魏苍然的背影,诧异了半天。 “他和娘名正言顺地拜过堂成过亲,也做过三天的夫妻,后来娘遇到了意外,从此,再没回陆家。” 落尘又问:“这么说,魏苍然应该与我们的爹娘有旧怨哪,可我看他好像对你特别……亲和。” “是吗?大概是因为他心系天下苍生,对过往之事早已看淡了吧。” “哦。” 这时,陆穹衣正举步进门,听见他们的对话,突然问:“哦?你是如何知道他心系天下?” 宇文楚天深深地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半月前,我修习内功时分神,内息紊乱,幸得他指点,才不致走火入魔。我与他在碧落河畔相处过几日,听他谈了一些家事国事,有此感触。” 顿了一顿,他话锋一转,又道:“有些人相处数十年也未必了解,更何况几日相处,我只是有这种直觉罢了。表哥,我看你似乎对他有所保留?” “没有,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看出他不愿多言,宇文楚天也没多问,开始吃早饭。 这顿早饭吃了不长时间,席间,陆穹衣依旧十分殷勤地照顾着落尘,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她的饮食习惯,选的每一样饭菜糕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所以她吃得特别多,几乎空不出嘴来说话。 以至于这顿早餐吃得特别安静。 用过早餐后,陆穹衣问他们有何打算,如果没有,便与他一同回无然山庄,毕竟,陆家也是他们的家。宇文楚天犹豫了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这样,你带小尘先回无然山庄,我办完了事会立刻去追你们。” 落尘本想提反对意见,但猜到他要去办的事应该和孟漫有关,她便顺从地点头。 宇文楚天走出大门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什么,追了过去,将袖中的鸳鸯丝帕塞进他的怀里,放在他心口的位置。 “我等你!” 走出了笑雅阁,宇文楚天站定,从依旧滚烫的心口取出那方丝帕,展开,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让他站在长街上,久久未能回神。 往来的行人穿梭,仿佛已过了千年,他弯了弯嘴角,笑了! …… 无然山庄在北华山北侧,一路山势巍峨绵延数千里,山顶积雪常年不化,但山下却终年长青,传说这是个汇聚了灵气的地方,所以,自然钟灵毓秀。 来的时候,落尘心心念念着哥哥,无心欣赏美景,此时再看这山清水秀,呼吸着暖暖的熏香,品着上佳的龙井和最精致的玫瑰乳糕,再听陆穹衣讲无然山庄的事,还有江湖中的事,前路似乎很短,转眼就进了璧城。 临进山庄前,落尘想起了一件事:“表哥,今天早上你和我哥哥聊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说我还小?” 陆穹衣低头看着杯中轻轻浮荡的翠绿茶叶,道:“我是问他,你如今已十五岁了,可曾婚配人家。” 提起嫁人的事,她紧张莫名,问道:“那他怎么说?” “他说:他会尊重你的决定,只要是你钟情的人,他也会欣然接受。” “……”她喜欢这个答案,不论是谁,都会欣然接受,其中也包括他。可是她忘了,这话中还有另一层意思,若她所钟情的是他人,他也一样欣然接受。 这不是爱,这是宠——这一层的深意她许久之后才懂! “小尘,你可有钟情之人?”陆穹衣问。 未等她回答,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落尘连忙卷起马车的帘子,向着马蹄声望去,她正想的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惊喜地挥手:“哥!” 骏马夹着疾风从马车边掠过,她只觉眼前一晃,人已被腾空抱起,落在他强势的怀抱中。 马长啸一声,在一片碧蓝的天空下,肆意地奔驰。 如果,此刻有人问她,你是什么感觉? 她会说——别无所求! 看完了落日,宇文楚天才带着她回到无然山庄,彼时陆穹衣的马车已在山庄门前等候多时。 无然山庄九曲回廊,一座四层聚宝雕檐楼阁拔地而起,气势恢宏,水榭楼台、别院清苑无一不全,初见只觉宏伟庄严,置身其中却又觉得无比清静雅致,实为一处瑰宝胜地。 陆穹衣先是带着他们去见了陆无然。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陆无然正端坐在草地上的石凳上,双目无光地望着笼中的鸟儿。他顽疾缠身多年,多半时间在房内静养,难得今日天气极好,他在婢女的搀扶下,出来晒晒太阳。 宇文楚天一步步走近他。 对于这个外公,他很小时便听父母提过,在他的印象中,外公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应该有着比父亲更健硕的身躯,更霸道的气势,还有无人敢靠近的庄严。 然而,他面前的仅仅是个老人。一身华衣掩不住他风烛残年的身体,微微佝偻着的脊背仍直直地撑起,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让他有了心伤之感,他抿紧嘴唇,在陆穹衣的轻声告之后,慢慢地靠近。 “外公。”宇文楚天单膝跪地。 陆无然的身体僵直了一下,慢慢地转身,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在见到宇文楚天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瞬间恍惚,好在陆穹衣扶住了他,他的脚步稳健而急促,忙将宇文楚天扶起来。 “好孩子,你回来了。”他又看看落尘,笑着点头,“你们兄妹终于团聚了。” “是,外公。” 陆无然关切地看着宇文楚天的脸,忍不住用那双苍老的手去抚摸他的眉眼,一时间竟然有些情难自抑:“楚天,日后就留在这里多陪陪外公好吗,外公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若是你和小尘能在这里,我也能少点遗憾。” 宇文楚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好。”陆无然高兴得竟然有些老泪纵横,他握住了宇文楚天的手,含笑看着他,久久不肯放开。 落尘还住在情苑,宇文楚天选来选去选了成碧阁,因为那里与落尘住的情苑仅有一墙之隔。 陆无然以为他们兄妹两个住得近些也好,可以相互照顾一下,于是交代陆穹衣尽快让人将成碧阁重新整修一番,换上新的桌椅、茶具、帷幔。 落尘觉得这样也很好,方便她夜深人静去找他——叙旧。 在陆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个人慢慢习惯起来。落尘慢慢发现,无然山庄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光藏书阁就有三层,陆穹衣说这是陆家先祖代代相传的珍贵典籍,其中不乏医书,见她有兴趣,便带她去看看。 落尘之前在裘叔那里学习了一些医术,但只是孰知一些药性,很多东西她看到文字描写,并没有见到实物,但是这次,陆家的藏书阁里真的是无奇不有,几乎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医书实录。 除了医书,藏书阁里还有许多记录江湖之事的江湖录,里面不仅有各大门派各大家族的来历渊源,还记载了很多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她如获至宝,抱着一堆医书和江湖录跑去成碧阁。 因为腾不出手来,她直接省略了敲门的步骤,推门而入:“哥!你看,我找到了这些书。” 宇文楚天正在换衣服,闻声匆忙披上外衣。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袖,落尘已经惊叫了一声:“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他拉好衣袖:“没什么,只是一点皮外伤。” “皮外伤?”她丢了手中的书,捉住他的手臂细看,是刀剑类的割伤,伤口的确不深,但上面有新旧的结痂纵横,看上去是用锋利的刀在同一处反复割开。 若是这样的伤口在别人身上或许会有很多可能性,但它出现在宇文楚天的手臂上,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伤,是你自己割的?”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她本就见不得他受伤,再想起这几日她闲来无事时,总是习惯性靠在他的手臂上和他聊天,一聊便是大半日,而他从来没有拒绝,一动不动地由她靠着。 她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从他内疚万分的表情看来,她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我真的没事,这些划痕根本算不得伤。”他说。 “那你为什么要割伤自己?” “我想为外公治病。”他拉着她坐下,关上了门窗,才与她细说,“我发现外公并不是生病,倒像是中毒。如果我没猜错,外公中毒已久,毒早已侵入脾脏,这些年他都是靠着深厚的内力和意志力支撑,才活到现在。裘叔说过,我的血能解百毒,所以我试了一下。” “那他中的是什么毒?你可以解吗?” “这种毒的毒性猛烈异常,我从未在裘叔的医书上见过,不过,他的脉息与裘叔去世前有几分相似,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他中的是瑶华之水。” “瑶华之水,就是裘叔中的那种毒?” “不错。”他深深叹了口气,“不过可惜,他中毒已深,五脏六腑全被侵蚀,即使我能为他解毒,他的身体也没办法恢复了。” “他怎么会中这种毒?又是夜枭做的?” “我记得裘叔说过,当年夜枭利用瑶华之水灭了江湖上几大世家,唯独无然山庄屹立不倒,当时我还奇怪夜枭为什么不动陆家。现在看来,夜枭也曾对外公下手,所幸外公内力深厚,以内力护住心脉,还将毒逼出了大半,才活了下来。我想,当年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中毒已深,怕无然山庄会和其他世家一样,被夜枭灭门,所以让娘亲和魏苍然定亲,这是唯一可以救她的方法。” “外公却没有想到,夜枭的势力庞大,即使魏苍然也无力保护陆家周全,娘亲还是被害,魏苍然因为误会而离开陆家,从此不问江湖事,还有舅舅……” 提起舅舅,落尘想起来一件事,她在找哥哥的时候,曾听人说过,陆穹衣的父亲陆林峰在多年前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些年,陆穹衣四处寻找,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他的消息。 “我听说舅舅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了,表哥到处都找不到他,难道……”他也遭遇了不测?” “如果他平安无事,又岂会这么多年都不回陆家?这几日我找人查过,舅舅失踪时刚好是在我们父母被杀后不久,这可能不是巧合,我估计他多半遇了不测。” 落尘闻言,想都没想便道:“那你告诉表哥了吗,他怎么说?” “没有……”他迟疑了一下,“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等我去夜枭仔细查一查,查出确切的消息再告诉他也不迟。还有,你也别跟他说我给外公解毒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我明白。” 他虽然没说明白,她也猜到他在顾忌什么:江湖人心险恶,在这个世界没有人值得你信任,即便是至亲、挚爱。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