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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运行的声音只有在失眠的夜里才最恼人。
苏成意第五次起身倒水的时候,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他端着水杯,忽然深刻体会到了千年前诗句的个中滋味。
我只能思念着你整夜不能入睡,报答你今生今世不展的愁眉。
很感人。
可惜写这句诗的元稹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综其一生行迹,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其可恶也。岂其多情哉?实多诈而已矣。
写下诗句瞬间的炽烈感情或许是真的,一次又一次的始乱终弃更是真的。
苏成意喝了一口水,微凉的温度刺激感官。以至于即使没睡觉,现在头脑也还是清醒的。
远处山际已经隐隐显出霞光,引得整片云彩都泛着漂亮的金色。
没有看日出的兴致,苏成意拉上窗帘,转身回到房间。
桌上的包装盒已经被重新整理好,安静地呆在书桌角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进了抽屉里。
如果要算正式的话,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这样的情书。
楚倾眠写得很用心,带着沉甸甸的爱意,甚至有些一腔孤勇的傻气。
正因如此,她对于表白这件事是怀着很殷切的期盼的。
可是目睹了那种场面,于是她把这些连着这些年来的心事一齐丢掉了。
今天想起来,会后悔吗?
应该不会,以楚大小姐的性格,她估计只会后悔自己没一把火烧了。
苏成意不禁庆幸自己回到学校去找到了。
否则多么可惜。
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楚倾眠知道了自己和陈锦之的事情。
他当时在天台并没有答应陈锦之“要不要和她在一起”的问题。
但楚倾眠知道吗?她是不是以为自己默认了?
苏成意拧开桌上的钢笔笔盖,在纸上很随意地写了句诗。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同样是那位元大渣男的诗。
但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思绪打了结,苏成意笔尖一顿,墨水在稿纸上晕染出一个蓝黑色的墨点。
在天台上,他没有回答陈锦之的问题,难道只是因为对于未来难测的不安?
不,也因为楚倾眠。
偏偏命运作怪,让她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其实也很好解决。
现在去找楚倾眠,告诉她自己并没有答应陈锦之,并且找到了她的日记。
方法就摆在眼前,可是能做到吗?
苏成意“啧”了一声,笔尖用力,将纸划破。
太难了。
实在是选不出来。
元稹虽然始乱终弃,把婚姻当做仕途晋升的工具。但他好歹也是结束一段之后,才迅速开启了下一段感情。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无缝衔接”。
有点错误,但不是原则性的。人家可没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啊。
苏成意在之前其实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跟徐洋和林桐的酒局上,他尝试着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选择题。
“青梅还是天降?”
当时虽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但他也以为自己得出了结论。
“搞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然后就选谁就好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个都喜欢。
这就相当于自己在人生最难的问题上选择了抛硬币,正面选青梅,反面选天降。
最后硬币立在了地上。
于是问题再次僵住了,没有解决之道。
苏成意抓了抓头发,深刻地感觉自己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上。
真的有可能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苏成意叹了口气,一时很想知道科学能够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如果科学无法解释的话,文学或许可以?
《挪威的森林》里有句话写道:
“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荡舟于美丽的湖面,我们既会觉得蓝天迷人,又会深感湖水多娇。”
不管他自己能不能够接受,但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
他的的确确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苏成意决定接受现实,认命。
心里的坎过去了,现在思考下一个问题。
接下来怎么办?
倘若这时候可以抽身,及时止损,马上从两人之中选一个,切断对另一个人所有的念想。
那一切都还来得及,还可以挽良心的大厦于将倾。
楚倾眠和陈锦之都已经不能用天花板形容了,完全就是云端上的女孩,随便哪一个都很优秀很完美。
放在前世的话,选哪一个都是自己高攀了。
选不出来。
至少现在还是选不出来。
选了其中一位,另外一位大概会很难过。
抛开这个选项的话,还有另外一个。
——我全都要。
想象很美好,但可行性太低了。
就不说他自己能不能过得去这个道德层面的坎儿了,那两位看上去难道是能接受三人行的吗?
似乎也是一条死胡同,还是会创得头破血流那种。
苏成意把桌上被划得乱七八糟的稿纸收拾起来,团成球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抬起手腕,没有表。
他拔掉床头的充电器拿起手机。
已经七点出头了。
苏成意点开微信,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名字是“NS-Iris”,他登时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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