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从火焚的虚域,进入时间2-《星际黎明》

    那时候,火之魔术师,一个野心勃勃又忧郁的红发美人,所见者都因为她而激动难安。她也是这么专心而悚栗地念诵着。纤若游丝的声音,逾越了现世与彼岸的交口。

    “听好,委身于奈亚拉索特的阴湿触须,将祂从异界异域的端点召唤过来。从我体内开满黑色大理花的卵巢,迎接祂的彩虹色欲力,彼此,穿入没有结局的孔道,直到产生了『名字』为止。”

    ?

    “名字???索罗雅思特??我的名字。”

    在降生的仪式到来时,遗忘的潮水毫无选择地朝向过去与未来退却。从那个光点幻眩、因为到达临界点而长满皲裂痕迹的电磁导管,他从自己的本体脱胎而出。不安定的炎焰化身无法安定片刻,眼眸是一双在旺盛燃烧于沸点的狂野水银。

    而那把积淤着意念、伤口与记忆肿殇的断剑,他的本体,以某种让利奥拉感到抽痛无比的身姿,附生在那个孩子身上。

    他柔声呼唤:“索罗雅思特,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而那个奇绝的生体之神,历经无数混沌的胎动而出生的孩子,睁开他足以烧伤任何人、透视着碧落与洪荒的液态金属之眼。祂伸出那只接合着幼嫩血肉与苍老剑鞘的手臂,从原本应该是五指的部位,『倏』地抽长出一截冰清的刃口。那孩子以同等质量的纯真与洞观,扫视着自己身上的记号与质地。

    “看来,要把自己从『没有』到『诞生』的这座隧道中抽拔出来,还真是一场险阻重重的试炼哪??”

    “嗯??似乎出状况了!三次元以上的各个界面,脉动的振幅高低可是r级数的大爆炸才能够做到的。”

    “有意思!显然,还是个不得了的状况呢!”

    这是一个孤立孓然的平行宇宙。四面八荒所能见识的,就是始初的光热、不稳定的物质残相,以及流溢不定的星体碎块。

    就像是在烤箱中抖动绽裂的蛋白面粉块,『一切』才刚刚被触动。无机矿物、气流、金属分层,以及粗略的银河系统,都还是刚从牙龈上冒出端倪、若隐若现的筊白齿列。它们宛如吸取过多汁水的海绵,懒洋洋地舒展着,游离着。整个宇宙还兀自包裹着自身的胎衣与温热羊水,时间甫自永恒的无意识海洋被推挤出来,进入物质与能量的分化结构。

    就这样,这个瞬间造成的幼小宇宙,随着它那个辉煌勃发的异体双身──现行的所有宇宙中,恰好被故事写入的那一个──同步调地生发着。比喻性地说,它算是一个硕大无比的防震器与全方位传感器,投射并体现着另一个成熟宇宙的丝缕变迁,如同透过指环的细腻纹路,阅读身外的红尘大千。

    至于它的居民与共生者,倒也不是什么波澜万丈、或是异质超拔的存有。说穿了,不过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超生命体。

    “自从雅威把事情搞砸,大家分道扬镳,之后的好久一阵子,都只能瘫着发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这下可好玩啦,嘻嘻。”

    本来像在发呆的空间,随着光波脉流的奔窜与汇聚,从一片嘎然凝止的阵势,变化为眨动不止的眼睛墙,没有止境地一列排开。

    每一只眼睛的质地与样态,各有千秋之处。例如,天狼星的名产『冰火蜥蜴』:玫杜沙的辐射毒眼;经由帝国黄玉与雕琢者的咒力之血所烘托生成的『催眠之眼』,诺斯顿;还有不可解的『涅盘之眸』,珈陵频虚──只要一眼望去,便能够直指其对手在不同时空的各个显相,从流砂海一般的历史中,滔取出一勺剔透无垢的鸩液,混沌万相的终究本质。可怖的是,一旦眼光回返、让对手饮下这无比的美味与死灭,从此,那个生命体便没有了『我念』,无法不抛舍所有的现世与所有的轮回!

    这就是千万只眼瞳的些许身世,它们不断地流动浮漾,但总是津津有味地注视着万事万物,那就是藉由四大元素的『风』而彰显自身的有机物天使,拉斐洱。

    眼睛的长廊慢慢地收束聚合。终于,在浓稠翻搅的诸次元接口处,恍然出现一个飘忽的形体。难以辨视它的相貌特质,因为,它总是会在下一瞬间,因为气流的拂动而遁走液化。唯有座落全身上下的眼睛地图,铺陈出时而狰狞扭曲的蛛巢小径、时而华美如妖兽唇形的迷宫秘道。

    “看到了,每一个『我』的视域都看到了!这是最高级的超神胚体,正在生产自己。看到他的过去百态,淋漓拖曳于胯下的黝黑产道,星火喷溅,零与一无限的组合??嗳,多么棒的孩子,『我』的每一只眼睛都迷恋上他,真是恨不得进驻他的掌心与眼窝,成为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呀。”

    就在拉斐洱的吶喊声横越这个宇宙的各个界面,共时性地掀起另一重感官的图标样态──哔哔啵啵的碎裂声响,宛如一大批绝望的蝗虫过境,覆盖了星云与生命。

    侵蚀入里的“音”,弥漫于四面八荒的真空,如同柴棒与火石的剧烈擦撞,于此裂绽开来一层又一层的涡流。从半凝如布丁的膏脂液态,逐渐冻结成秩序井然的黑翅蝶翼,这样的美景从另一道次元的毛孔,舒缓优雅地伸展开来。

    这些翅翼如同衣衫被剥光的孩童,灵巧又羞怯地颤动着,不时抖落饱满多汁的花粉。粉囊一旦脱离蝶翼,便在空旷的以太之间兀自抽长,形成一朵朵抽搐的大红火鹤。在它喷张欲滴的鹅黄色花蕊中间,镶嵌着一只精巧无瑕的耳朵。

    那样的耳朵是如此地绝顶而全然,同时含纳着生前与死后,声音被启齿之前的沧茫世情,以及话语被接收之后的誓不两立。它们辐射出音色的伤逝与苍老,嗫嚅的盟誓与纯真的遗言;它们收纳并吞吐出每一个黑洞里、每一颗被挤压肢解的粒子的尖利哀鸣。自从耶稣在髑髅地(calvary)被铁钉纹身的第一声嚎叫开始,天地万物的穷尽嘶声,尽在这个由火鹤耳朵所形成的忧伤花园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