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伟想了想，她的话也没错，大学时军训一结束，陈旭就出去兼职，但大家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后来她在学校替课，做导游，的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于是张大伟嘶声力竭的说：“可是你变了！你变得势利庸俗了。”

    陈旭见张大伟和自己争辩，心里稍安，这样的话，自己尽可能的多拖延一段时间，本来小哥说在车站等着她的，到时候自己没下车，小哥一定会发现的。以大哥林致远在龙城的影响力，找到自己应该不成问题。自己只要不激怒张大伟，就算不能劝他放自己走，只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陈旭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说：“我根本就没有变，是你让我看不到希望。”张大伟生气的说：“什么叫看不到希望，还说你不势利不庸俗，我不过是没有和你一起考上编制罢了，干什么这么狗眼看人低？你怎么就知道我考不上？有几个人是一战上岸的，不都是千锤百炼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呢？”

    陈旭咬了咬嘴唇说：“我说的看不到希望，不是你没考到编制这件事，是你给不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当时我被人骚扰，我说要辞去工作的时候，你总是让我忍，如果我能忍得了，我必然得吃亏。可是我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工作出卖我自己，你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我递交辞职报告了，你埋怨我。我不奢求你说养我，你最起码也不能埋怨我吧！”

    张大伟想起来更气了，“你撒谎！你说你递交辞职报告了，你说你拒绝了被潜规则，为什么你现在还可以安然无恙的在那里上班？骗谁呢？”陈旭深呼吸，然后又换了个姿势，因为腿真的很僵，她故意有些气恼的说：“随便你，爱信不信，我跟你编谎话有什么用？当初我递交辞职报告，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还去赵雨涵那个街角花店打过短工，我还曾经搬出检察院没处住，租了个小破房子，如果你想知道究竟你可以去赵雨涵的店里打听打听，我有没有在那里打过工，你也可以去万家中介打听打听，我有没有在那里租过房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关心我！而且你也并不在乎我，我说分手的时候，你挽留我了吗？你根本没有！你们不也是觉得我没了这个工作，没什么价值了吗？”

    张大伟愣了一瞬，想了想陈旭话的真假，不像开始那么嚣张了，他嘟囔道：“我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都提分手了，我干嘛要挽留？再说了，我妈说你就是嫌贫爱富，我们家养不住你这样长的好看的。”

    陈旭气的笑了，“你们家人还真是颠倒黑白，什么叫你们家养不住我？我是今天才好看的吗？我是今天才有工作的吗？这些在我决定和你相处的时候就都有了好不好？我去你们家，除了第一次吃了一顿现成饭之外，哪次去我不是亲自动手做饭，你妈妈胳膊摔伤的时候，你和你爸爸都不管，我每次去都帮你妈去打扫卫生，扫楼道擦楼梯扶手。一到周六周日你妈就叫我去吃饭，买一块肉扔在那儿，不都是我在那里剁馅包饺子吗？她的胳膊受伤了，根本帮不上忙，你是瞎的吗？这些你都看不到吗？”陈旭不觉得这些话会刺激到张大伟，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张大伟也有些理亏的说：“我承认你那时候是真心想和我相处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能一直保持呢？”陈旭见他的气焰下来了，自己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我为什么要一直保持？我和你相处好几个月，我们像是恋人吗？我们总共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吃过一顿饭，你送过我一次。然后呢？每次我去你家，你必然是在打游戏，你那么喜欢游戏，干嘛不跟游戏过？还找女朋友干什么？”张大伟挠了挠头，说：“你别胡说，我哪有一直在玩游戏，我就是学习学累了才玩一会的，就是劳逸结合。”

    陈旭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还犟嘴，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你们家里生活最积极的是你妈妈，她多不容易啊！打了那么多份工，胳膊受伤了都没有耽误一天，为什么你不能多分担一点呢？”张大伟解释说：“是我妈不让我帮忙，从小到大，我妈就不让我干家务，说我学习好就行。现在也是，我妈就说让我好好备考。”

    陈旭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也不敢问。她就想顺着这个思路对话，只要拖延时间成功就行。现在张大伟平静多了，不似一开始那样言语粗鄙。

    两个人半天不说话，张大伟突然又问：“我妈说你住在盛世华府，是真的吗？”陈旭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我从检察院递交了辞职报告之后，没有地方住了。总不能等人家赶我走吧！我出来租了房子，后来遇见了我老师的儿子，他说能帮我解决，还借给我房子住。他让人帮我把房租要回来了。我为了省房租，就借住他的房子了。”

    此时，张大伟有些累，但是屋里很脏很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他拎过来陈旭的双肩包打开，拿出陈旭准备坐车看的一本杂志放到地下，自己坐在上面，又问：“你老师的儿子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越是有钱的人越无利不起早。”

    陈旭白了他一眼，一点也不想惯着他了，“你不要把别人都想的那么坏。林老师是我的恩人。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我小时候爸妈离婚了，没有人管我，我都十岁了，才上小学，就这还是林老师多方争取才给我报上名的，我从小能上学到后来能上中学，都是林老师的功劳。我常去林老师家里，林老师的儿子对我也很好。林致远这个人你听说过吗？”张大伟一听，点了点头，“我听人说起过呀，他不是黑社会吗？”陈旭又白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才不是黑社会呢，他是好人，如果不是他出面帮忙，我就真的失去工作了，还是他出面调停我才能回去上班的。”

    张大伟慢慢的有点相信陈旭的话了，但他也不想就此作罢。他继续虚张声势的兴师问罪，“那上次我妈在盛世华府看见你，后来她就被那个家政公司辞退了，是不是你从中间说了什么？”陈旭笑了，“你真有意思！那天我看见你们家阿姨主动打招呼，是她不理我好不好？怎么还成我的错了？再说了，我是谁呀？我还能左右人家家政公司吗？”

    张大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当初答应和我处朋友，是因为那个你那个有钱的同事打了我侮辱了我，你可怜我所以才答应和我处对象的吗？”陈旭瞪着他说：“你当我是什么，我是随便可怜别人的人吗？我怎么那么不值钱呢？随便把我自己施舍出去？我当时只是觉得有钱人都看不起咱们穷人，穷人就应该和穷人组合在一起过日子才能实现彼此尊重。

    张大伟小声说：“你这想法挺对的，为什么不坚持呢？”陈旭并不想惯着他讨好他。于是陈旭毫不客气的说：“是我不坚持吗？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你为我们的未来努力过吗？你有想过未来会怎么样吗？你除了玩游戏，还会干什么？你天天阳奉阴违的假装在那努力，你根本就没有尽全力好不好？”张大伟心虚的说：“你以为那事业编公务员是那么好考的呀！那比考大学都难，考大学不管你考多少分都有学校可上，只是好点差点的区别。可是考公难多了，那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学习学的我都要吐了，我多煎熬，你知道吗？我妈天天唠叨让我学习，你也逼着让我学习。烦死了！”

    陈旭懒得理他，不想再说话了。张大伟蹲着往前凑了凑，“陈旭，你相信我能考上吧？”其实陈旭心里明白，他想问的是两个人还有没有可能？陈旭不想骗他，她觉得自己很矛盾，自己比谁都想活着，但到现在还不想做违背良心的事。陈旭没好气的看着张大伟说“要是天天一边玩游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学习，这辈子也考不上！别人都在认真刷题，而你在这假装学习能是一个效果吗？我看你干脆张着嘴、仰着脖、等天上掉馅饼算了。”张大伟有点不满意，“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陈旭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愿意看他，嘴里却说：“不然呢？我该怎么看你？我一心盼着你考上，可是你都干什么了？就说我给你买的几套试卷，你到最后都没刷完，还好意思说你都快学吐了？”

    张大伟又往前凑了一步，“我知道你希望我考上，那次，我去参加考试，你还送我去考场了，我知道你对我对我们家也挺好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坚持初衷呢？”陈旭炸毛道：“我还坚持什么初衷？我很心疼你妈，你知道吗？在你们家，她是生活最努力最用心的一个人，我怕我将来成了她。我穷怕了饿怕了，我不想过没希望的日子。你妈对我很好，可是她更爱你，如果我和你结婚，她会要求我像她一样照顾你。你呢，天天不求上进，你告诉我，希望在哪？与其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不成家！”

    陈旭并不打算讨好张大伟说违心的话，但就是这样理直气壮的争吵让张大伟觉得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倒更像情侣吵架。

    张大伟小声说：“我不会一直那样的。”

    陈旭对张大伟说：“你赶紧把我放开，我要赶车去北京，明天早晨还得看国庆升旗呢！再晚就赶不上了。”

    张大伟却说：“我高中毕业时和同学一起去过北京，起大早看升旗，人太多了，没意思。”陈旭坚持，“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北京呢，这次一定要去看看，快点放开我。”

    张大伟态度缓和多了，此刻他不想马上放开陈旭，就想多和她说说话。他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哪怕意见不一致。他知道经此一闹两个人更没可能了，但他不想从此断了和陈旭的联系。

    正在这时，陈旭的电话突然想起来，手机在陈旭的裤子口袋里。张大伟赶紧过来，费力地把手机掏出来，他按了几下，然后就一直盯着手机，铃声一遍遍响起，然后再自动挂断。

    陈旭见张大伟突然变了脸色，她刚探起半个身子，想看看是不是刘京生的电话。张大伟脸色阴沉地站起来，把陈旭的手机扔在地上，朝着陈旭重重一脚把她踹靠在墙上。张大伟突然掏出自己的手机对准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看着照片说：“真恶心，我本来想先享用你的，但是看你现在这个脏样子，真是下不去嘴。”说着他弯下腰，抓着陈旭的头发把她往起拎，陈旭赶紧借力，顺势想站起来。张大伟把她拎起来，往旁边一甩，陈旭又摔倒在地，拍起一片尘土。张大伟表情狰狞道：“你现在跪在地下，说你陈旭是我张大伟的狗，你愿意做我的母狗，做我的性    奴。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说着，他拿起手机，对着陈旭拍，“快点说，我的耐心有限。”陈旭本不想激怒他，但这种话是打死她也说不出来。如果要那么屈辱的活着，毋宁死。

    张大伟手机举了半天，看陈旭没有动静，他突然暴怒，“贱货，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说着，他薅着陈旭头发把拎坐起来，朝着她的脸恨恨甩了一巴掌。陈旭身体歪了一下。张大伟见陈旭倔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气急败坏，突然重重的一脚踢到了陈旭的胸口，陈旭当即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旭回想这一幕，她不明白张大伟为什么突然暴怒，现在想想仍心有余悸，自己劫后余生，还能躺在妈妈身边，这是真的吧，不是做梦吧？她把胳膊举到嘴边重重的咬了一口，疼得一哆嗦，然而她流着泪笑了。